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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临 22

22.

第二天的天空就和平日里的一样。早晨微湿的风带着太阳的余温，没有带来青草泥土的芬芳和繁华都市的腐败味。这里总给外来人毫无人气的感觉。

冯娜在前一天宣泄情绪后便恢复了精神，她也很好地遵守了那日她向静雄的约定，尽心尽责地为他们一行人提供了可谓豪华的招待。

众人也没有心思在同伴快要被处刑的时候，在一个就差立上一个“此处可疑”标语的鬼地方到处参观，全员老老实实地窝在一座四方通路的八宝亭里喝茶吃东西，连唠嗑都担心旁边的漆红柱里装了监听设备。

新罗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慢慢嘬着一碗热茶，眼睛却是透过结着水汽的眼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温顺侍立在一旁的冯娜。

他轻弹了一下茶碗粗糙的碗壁，像是随口而谈道【冯娜小姐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呢，已经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冯娜犹豫了一下，神情有些窘迫【我已经不小了……在这儿也已经工作很久了。】

【欸——】新罗也笑了笑，【不过你还真可怜呢，这么久都在照顾这样的主人。他肯定经常欺负你吧。】

【不！怎么会，大人他——】冯娜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但话说到半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马上制止，只在下一秒她便又恢复原来那温顺的表情，快活地回答【大人只是玩心比较重，平时对我们都是极好的。】

玩心重到玩命吗？

正臣表面乖巧坐好心里呵呵吐槽。

【今天天气很好呢，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外面走走呢？】冯娜抬头看看天，【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但是……】

【抱歉了，我们没这个心思。】静雄靠坐在长廊石座上，他有些无端的浮躁，想要抽根烟，但是在场还有一群孩子，只能舔舔干涩的嘴唇，冲着一碟山楂条发泄。

冯娜的笑脸彻底僵住了。这个健忘的少女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咬了咬下唇，连看向众人的眼神都有些闪躲。

【小姐，介意帮我找找这里有没有抹茶吗？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日式的传统茶品啊。】新罗适时笑嘻嘻问。

冯娜逃一般走掉了。

【她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帝人幽幽开口，【正常人会在有人要为自己去死的时候这么开心吗？】

【谁知道呢。】新罗拉过塞尔提的手，上下揉捏。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女人绝对有古怪。

一个因为畏惧死亡而违背主人命令的人，却在静雄救她的时候说“破心挖肺”“付出一切”来表达他。一个明明因为主人无理要求险些丧命的仆人，却连旁人苛责她那残暴主人一句都不行。

【“静雄，你觉得冯娜会是好人吗？”】塞尔提用空闲的右手捏着PDA，但下一秒，她便蓦然直起了身子。

静雄原来颓然的眼睛在那一刻突然找到了焦点，他缓慢地把搭在石椅上的腿放下，炙热的眼神里压抑着暴风雨。盯上猎物蓄势待发的野兽，已经开始躁动了。

东边的小路通向一道拱门，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黑色人影。

【临也】

～～～～～

临也时快时慢地走过层迭的甬道和拐角，静雄和塞尔提正大光明地跟在后面。

人多到底只会碍手碍脚，新罗身为非战斗人员自觉提出留在那里看管孩子。

走在前端的临也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任由身后几个尾巴跟着。在他的眼睛瞟到一批前方略显迷茫的人的时候，眸里赭色波动。

【贵安，先生们，你们想不想和我做一笔交易呢？】

为首持刀的黑色长发男子挡在一旁一个白发异国人面前，谨慎地问【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别这么紧张——】临也善意地安抚道，在他说出那句熟悉的台词时，静雄竟有一丝恍惚。

【我只是一个——情报贩子而已】

......

这是一笔奇怪的交易。至少静雄和塞尔提是这样认为的。而事实告诉他们，这样的交易在之后只多不少。

静雄觉得这人是装了雷达。明明他们当初在这里一通乱走都没有遇见过几个人，但临也却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一群一群的人，像传销似的兜售他的消息，进行莫名其妙的交易。

那家伙又像过去一样，运筹帷幄高高在上。他仿佛什么都知道，用上帝的视角观摩一局棋盘。他总喜欢让西洋棋和扑克牌介入这不属于它们的战场。如此不伦不类，却是独属他的风格——这充满了折原临也的气味。

看着这个操着老本行的搅泥匠，静雄想笑，又觉得渐西的太阳灿烂得有些刺眼的。

太阳就在他们一天胡乱又有目的的奔走中渐渐下降。落日的太阳，连光辉都暗淡不少。

许是人类日落而息的本能在发挥作用，仅是一个转角的疏忽，临也不见了踪影。静雄心里略慌，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忽的，直觉让他猛地抬头。

果然，那人正皱着眉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辛苦辛苦了，一直跟着我。作为客人你们还真是活跃啊。话说回来，我一直想要问你们一件事情：你们到底是谁啊？一副认识我的样子，我虽然爱着全人类，但却不能认识全人类，啊~~我还真是罪恶感满满啊~~~】

静雄没说话，直直盯着他。那逼人的视线让临也心底一悖。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眼睛，大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临也的余光扫过泛黄的天空，也许是从中获得了灵感，他突然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